2010年6月21日 星期一

雜談套裝知識與經驗知識

DUST

我前陣子在台北連續待上兩、三個星期,這段時間的原本面貌,應該是在台中好好上課或蹲在家裡,不過因為烏鴉邦的討論會與內部會議在這三週密集展開,考量到車費就乾脆住在那裡;台北的生活並不陌生,因為我也在那住過一年半(景美世新跟士林銘傳的日子),生活適應上一點都不困難。

不管身在何處,我的腦袋基本上就是不停思考、從事觀察,但也因為沒有聰明到哪裡去,這些經驗只是被堆積起來,偶爾遺忘,或者偶爾想到什麼再拿出來咀嚼。台北的日子,免不了就是得搭捷運趴趴造,有一次我在車廂內看到穿著制服的高中生正在低頭算著數學方程式,那些高中數學符碼我早已經忘得一乾二淨,我當時不免疑惑:說真的,高中生算這個幹嘛?而且它還蠻難的、讓很多人算得要死要活,對吧?

我試著思考一些學習需求的可能原因,在這裡比較有說服力的,大概有兩種情況:第一種,它是高等教育的「基礎知識」,的確,我相信有許多科系很可能會用到那些數學知識技術,最適格的大概就是數學系,以及,高中教育在某些法規裡,的確被明示定位為高等教育的「前置教育」,「為了高等教育而學」的教育方針在法律上並無不妥。第二種,對人的學習歷程來說,真正的基礎課程在國中教育就學完了,教育設計者認為高中階段沒有什麼特別之處,就只是一個銜接高等教育的過渡期,那就放國中課程的加深版,讓學生從基礎知識這個地基往上學更多東西。

這件事讓我想到哈拿之前在討論會談的「套裝知識」。套裝知識的概念,引自黃武雄《學校在窗外》裡頭談教育活動中知識的種類,可以分為「套裝知識」跟「經驗知識」,套裝知識的意思是,把世界上所有的資訊做出分類,並抽取被認為重要的部分,將它們轉換成抽象的概念,而且它們是「基礎的」。而經驗知識,則是那些比較零碎、未概念化的知識,某種程度上,它就是套裝知識形成前的素材。

坦白說我對黃武雄的定義分析有些疑惑,不過這先略過不談。套裝知識基本上有兩個重要性質:一個是它是「組合餐」,一個是它是有系統、完善的知識(也因此,它必須抽象)。拿我法律系來說,性質一就是我被要求學習那些重要的法律(刑法、民法、行政法、商事法、訴訟法等),其他比較不重要的要嘛選修、要嘛根本學不到;性質二就是在一門科目內,它被有系統地介紹,從概論、沿革,一直到各種主題式的介紹,全世界的教科書都是這樣搞。

在這兩個性質上,我們應該可以理解套裝知識被教育內容視為主體的原因,是因為教育階段有目的性(比如要拿一個法律學士學位,我必須學好那些重要的核心科目)、抽象有系統是為了科目學習的完整性(我不會遺漏關於刑法這門學問的相關概念,或至少是重要的相關概念)。而我想,抽象概念大概被視為是一種易於學習的手段,因為它可以被套用在所有具體事例上,但我們卻沒辦法從經驗知識的學習,去直接應用於其他類似的事例(不過我不確定是不是真得如此)。

拒絕套裝知識的學習並非不可能或者將導致成效不彰。以我為例,上了大學之後我對學校的套裝知識學習幾乎很消極,但我自己接觸的經驗知識,卻讓我的學習歷程變得更有趣、主動且深入。好比死刑議題,在套裝知識的學習歷程裡它可能被放在刑法的殺人罪章節或者憲法關於生命權的部分,不過對於這個議題的學習肯定不完整,也無法深入討論,因為議題的複雜性,那不可能在幾堂課內探出議題的完整面貌,甚至那也不是必要的。然而,經驗知識讓我關注了我覺得重要的部分,死刑的政治決策、哲學思考、人道關懷、真正的弱勢、程序正義、依法行政、應報理論等等,我也主動地參與了這場論戰,而不只是一個純粹旁觀的學習者,經驗知識的學習很棒,不是嗎?

回到最開始那位高中生,若他要唸數學系,我不確定大學的數學課程是不是高中課程的直接進階版。但我可以確定,如果他要唸的是機械工程之類而需要「某些」高中數學能力,在維持一樣科系分流時點的前提下,教育設計者大可讓學生在大學階段學需要用到的現有的高中數學。而假設大學數學更加自由,學生可以決定自己想學的數學類型(比如說專學幾何),高中的套裝數學知識就顯得相當臃腫無用。

我想指出的其實就是:「套裝」是被動的、限定的,「經驗」是主動的、開放的。當我在上面描述自己的死刑例子時,它也是經驗的,而我在這裡下出抽象的結論,則是根據自己的經驗知識印證或描繪了它的套裝面貌。套裝或經驗的確各有利弊,雖然我個人喜好偏向於後者,但那也是因為我不在乎套裝知識帶來的益處或目的。值得一提的是,黃武雄認為,學習套裝知識必須讓學生學會與經驗知識做「連結」,學生沒有能力從套裝知識直接運用與思考於真實事例(經驗的)上。他並非反對套裝知識,這裡我們的想法是一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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